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银行逾期贷款相关问题之法律分析及建议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很多行业诸如旅游业、餐饮业、养殖业、影视业、娱乐业、零售业、制造业等受到严重影响。为提振国民经济信心，强化金融对疫情防控工作的作用，2020年1月26日中国银保监会发布了《关于加强银行业保险业金融服务配合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银保监办发〔2020〕10号】（以下简称“10号文”），2020年2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财政部、银保监会、证监会及外汇局五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强化金融支持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通知》【银发〔2020〕29号】（以下简称“29号文”）。多家银行已积极参与疫情防控工作，根据中国银行业协会官方网站公布，截至1月29日16时，据不完全统计，已有20家城商行、民营银行捐款1.48亿元；数十家城商行、民营银行发布为疫情防控提供高效优质金融服务的具体举措。对于广大借款人及贷款银行来说，在疫情影响期间，贷款逾期或即将逾期如何处理以及有何影响是其关心的重要问题，本文将基于上述10号文、29号文及相关法律法规对疫情影响下银行逾期贷款相关问题进行法律分析并提供法律建议。

　　一、根据现有政策，疫情影响下，可以申请展期的逾期贷款

　　（一）受疫情影响较大的特定行业，可以申请展期。

　　根据29号文规定，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批发零售、住宿餐饮、物流运输、文化旅游等行业，以及有发展前景但受疫情影响暂遇困难的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不得盲目抽贷、断贷、压贷。中国银行业协会党委书记、专职副会长潘光伟在答记者问中表示：对于上述行业以及有发展前景但暂时受困的企业，多家银行表示不抽贷、断贷、压贷，并积极通过展期、无还本续贷、信贷重组、减免逾期利息等方式予以全力支持。因此，笔者认为明确可以申请展期的特定行业包括受疫情影响较大的批发零售、住宿餐饮、物流运输、文化旅游。由于相关政策是列举开放式规定，因此是否包含其他行业，可以基于疫情的发展对具体行业的实质影响来判定，关于“其他行业”的界定，银行会有自由裁量的判断。但是，基于目前为应对疫情实施的宽松货币政策，若企业确因疫情影响暂遇困难，仍可以积极尝试与银行联系申请贷款展期。另外对于“有发展前景”的认定，笔者认为市场需求变化多样，无法以统一标准确定是否具有发展前景，银行可能会基于该企业往年经营业绩情况、是否符合国家鼓励发展行业等予以判定。

　　（二）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企业到期还款困难的，可以申请展期。

　　根据29号文规定，对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企业到期还款困难的，可予以展期或续贷。“对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企业”的判断，目前中国银保监会和各大银行未予以明确，笔者认为可以从两方面予以判断：

　　1、基于地区。疫情主要发生在湖北省，位于武汉市及湖北省内采取限制措施的城市企业受影响最为严重。

　　2、基于行业。如上述所述的批发零售、住宿餐饮、物流运输、文化旅游等行业，与往年同时期经营情况相比，经营业绩因疫情影响明显下滑造成企业还款困难的。

　　中国银行业协会党委书记、专职副会长潘光伟在答记者问中表示：为减少肺炎疫情对湖北辖区内小微企业的影响，增强小微企业活力，农业银行、建设银行、交通银行、渤海银行等多家银行纷纷表示，对湖北省内普惠性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和私营企业主经营性贷款，在现有利率基础上下调0.5个百分点，降低小微企业融资成本。浙江网商银行针对150万湖北小店和正在抗击疫情的30万医药类小店，不抽贷不断贷，并对利息下调10%。

　　（三）金融机构对生产、运输和销售应对疫情使用医用物资的企业加大了信贷支持力度，因此，笔者认为若该类企业因疫情影响还款困难，申请展期存在可能性。

　　根据29号文规定，在疫情防控期间，人民银行会同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对生产、运输和销售应对疫情使用的医用防护服、医用口罩、医用护目镜、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盒、负压救护车、消毒机、84消毒液、红外测温仪和相关药品等重要医用物资，以及重要生活物资的骨干企业实行名单制管理。人民银行通过专项再贷款向金融机构提供低成本资金，支持金融机构对名单内的企业提供优惠利率的信贷支持。中央财政对疫情防控重点保障企业给予贴息支持。金融机构要主动加强与有关医院、医疗科研单位和相关企业的服务对接，提供足额信贷资源，全力满足相关单位和企业卫生防疫、医药用品制造及采购、公共卫生基础设施建设、科研攻关、技术改造等方面的合理融资需求。当前，保障疫区防控物资的需求是重中之重，银行加大了对疫情防控相关领域的信贷支持力度。因此，相关企业若因疫情影响还款困难，向银行申请贷款展期应符合相关政策。何况，生产重要医用物资及重要生活物资符合现阶段市场需求，正常情况下资金能够回笼，贷款出险的可能性较小。

　　（四）因感染新型肺炎住院治疗或隔离人员、疫情防控需要隔离观察人员、参加疫情防控工作人员以及受疫情影响暂时失去收入来源的人群，可向银行申请贷款展期。

　　根据29号文规定，对因感染新型肺炎住院治疗或隔离人员、疫情防控需要隔离观察人员、参加疫情防控工作人员以及受疫情影响暂时失去收入来源的人群，金融机构要在信贷政策上予以适当倾斜，灵活调整住房按揭、信用卡等个人信贷还款安排，合理延后还款期限。感染新型肺炎的个人创业担保贷款可展期一年，继续享受财政贴息支持。因感染新型肺炎住院治疗或隔离人员、疫情防控需要隔离观察人员、参加疫情防控工作人员比较容易界定，一般可以提供医院住院证明、诊断证明、隔离证明、留观证明、参加疫情防控工作人员工作单位证明予以证实。对于受疫情影响暂时失去收入来源的人群，笔者认为首先应界定为自然人，主要包括个体工商户、农民等正常情况下有收入来源但因疫情影响暂时失去收入来源的人群。

　　二、不符合银行政策范围内贷款逾期免责的法律分析

　　（一）本次疫情是否构成不可抗力。

　　关于本次疫情是否构成不可抗力目前未有明确规定予以确定，但根据不可抗力的构成要件、相关机构的意见以及与“非典”疫情的认定相比较，笔者倾向于认定本次疫情为不可抗力。主要体现以下几点：

　　1、基于不可抗力构成要件。

　　根据《民法典》第一百八十条规定：“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民事义务的，不承担民事责任。法律另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且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不可抗力需具备主客观两个条件：第一、主观上不可预见，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事人主观上不存在过错；第二、作为不可抗力的客观现象不能避免和不能克服，即当事人无法对该客观现象的发生与否、发生程度等作出安排或处置。具体到本次疫情，本次疫情爆发突然，发展迅速，目前还没有特效药控制，已符合不可抗力的特征。

　　2、相关机构意见。

　　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于2020年1月30日公布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影响，导致无法如期履行或不能履行国际贸易合同的，企业可向该会申请与不可抗力相关的事实性证明。2020年2月2日，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已向浙江湖州某汽配制造企业出具全国首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书。

　　中华全国律师协会金融专业委员会认为：虽然目前我国的法律中没有明文规定传染病流行可作为不可抗力的事件，但根据新冠病毒疫情的发生与持续现象，以及《传染病防治法》的规定，其认为，本次新冠病毒疫情属于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可以作为不可抗力事件来处理与证券发行与交易相关的民事与行政法律关系。

　　3、“非典”疫情的认定。

　　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课题组在《正确处理“非典”疫情构成不可抗力免责事由案件》中表示：“非典型肺炎作为一种突发性的异常事件、一种世界范围内爆发的疫情，不仅当事人不能预见，而且具有广博医学知识的医学专家也无法预见；从其爆发至今，还没有有效的方法阻止其传播，甚至还没有确定确切的传染源；尽管有许多非典型肺炎病人经过治疗病愈出院，但到目前医学界还没有确定确切有效的治疗方法，因此，这种异常的事件，至少在目前，是人类无法预见、不可避免、不能克服的客观存在，其性质属于法律上规定的不可抗力事件，是一种自然灾害。”因此，此前法院对“非典”疫情属于不可抗力的认定，可以作为本次肺炎疫情是否属于不可抗力的参考和借鉴。

　　（二）如果本次肺炎疫情认定为不可抗力，能否成为贷款逾期主体要求展期的理由？

　　1、不可抗力发生在迟延履行之后，贷款逾期主体不能要求延期。

　　根据《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七条第一款规定：“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合同的，根据不可抗力的影响，部分或者全部免除责任，但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当事人迟延履行后发生不可抗力的，不能免除责任。”如果在不可抗力发生之前就已经发生贷款逾期，则不可抗力与贷款逾期没有因果关系，银行仍有权要求贷款逾期主体偿还债务。

　　2、由于金钱债务一般不存在事实上的履行不能，贷款逾期主体一般不能适用不可抗力要求展期。

　　借贷合同中银行履行的主要义务是放款，借款人主要义务是按期还款。疫情可能会影响借款人的生产经营活动，但与借款合同的履行没有直接关系。关于以“非典”疫情作为抗辩理由，笔者对法院的相关裁判规则进行了检索。其中：

　　案例一：中国农业银行上海市青浦支行与上海大盈肉禽联合有限公司借款合同纠纷一案【案号：（2004）沪一中民三（商）初字第258号】，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大盈公司称其已向原告提出展期申请、不应承担还款责任的主张，因其展期申请未得到原告批准，故还款义务不能免除。被告大盈公司称其因不可抗力导致还款不能的主张，不能成立；

　　案例二：王挺、王应隆、杜铁鸣与中国农业银行广东省分行营业部、广州天启房地产有限公司借款合同纠纷上诉案【案号：（2005）穗中法民二终字第1150号】，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不论是“非典”、禽流感疫情还是市政施工，可能影响的只是宏观的经营环境，对本案借款合同的履行并不产生任何直接、必然的影响，故不应认定为是导致三上诉人违约的原因，因此，三上诉人以不可抗力为由上诉主张减免民事责任，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七条的规定，本院不予支持。

　　综上，除非银行同意贷款展期或免除借款人贷款逾期的违约责任，否则，借鉴“非典”疫情时期的相关法院案例，借款人以肺炎疫情属于不可抗力为由主张免除贷款逾期的违约责任的，得到法院支持的可能性较小。

　　三、律师建议

　　为积极防控疫情，银行业金融机构不仅捐款捐物，同时也推出了多项为疫情防控提供优质金融服务的举措，包括主动展期、降低利率、征信保护等，这些都是金融机构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表现。建议受疫情影响严重的借款人积极与银行联系，同时注意保留相关证据，努力获取银行金融支持，将疫情不利影响降至最小。